哈金有一个短篇小说《两面夹攻》,说的是亲人之间的距离。
在美国的儿子终于把在老家的母亲接到了身边,却发现,母亲一直没弄清她在这个家的角色。儿子干脆以辞职为代价,让母亲意识到妻子在家里的地位,并打算趁失业之机让母亲回老家。
计谋得逞,儿子却很难过。16年前参加高考时,母亲撑着一把伞站在雨中等他,手里提着饭盒、汽水和用手帕包着的橘子。他们俩各湿了半个肩膀。“要是他能再对他们无话不说该多好。”
可是,和你的家人无话不说真的是一种理想状态吗?未必。起码,16年前的儿子,大概不会觉得当时的饭盒和汽水有多么真实、多么值得回味。远离现场,以及与现状的对比,让那个普通的雨天变得不太一样。
不久前在父母的家里,看到一封大学时写给我爸的信。那是我第一次在另一个城市,和父母隔着300公里。我妈告诉我,当年我爸读完信,泪流满面。
而现在,当我自嘲“煽情能力还挺强”的时候,与父母的关系依然是个跷跷板。同住的时候,会针尖对麦芒;隔空对话的时候,却一言一语全是关照。
也有一种距离,让人觉得很远。
尤其是老一辈的知识型父母,他们有些天然地保持着对亲情的克制,让你感觉不到与他们的“亲”。或许他们自己也没弄清,如何在清高的身段下展示内心的情感。于是距离成了一道跨不过去的障碍,他们的家人可能一辈子都觉得他们的心里没有爱,而实际上,是对本性的压抑让一些东西藏得太深。
总之,亲情好像存在一个悖论:当你和家人的物理距离近了,心理距离却远了;物理距离远了,心理距离又近了。近的时候,更多体验到的是一种胶着,悠然的状态总是要等到回望的时候,才能真切体会。
其实站远一点不只是指现实中的距离,它更是一种内心独处的需要。
站远一点也是一种适度的抽离。你知道家庭的中心在哪里,也知道活动的半径有多大,关键是,有的时候,你需要离开那个过于活跃的地带,作为观众,去看看你生活着的现场。这样,重新参与其中的时候,你才会看到更多从前没看到的瞬间。